2010年6月1日

儀式

「喂,等我一下,鞋帶掉了。」身後的男人叫住自己。

她轉過身,看著蹲在他面前的男人,正在重繫右腳的鞋帶。

突然間,背後傳來一陣喧鬧,聽起來像是一群人歡呼著朝著自己走來,接著傳來了幾聲東西爆炸的聲音,然後她看見許多細長的紙彩帶從頭頂飄了下來。

她回過頭,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,好幾個熟面孔,都面帶幸福快樂的表情,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,有自己的高中死黨、大學社團的好姐妹、公司裡幾個要好的同事、還有身後那個男人的幾個大學同學跟當兵時的好朋友,其中幾個人手裡拿著點燃的仙女棒,有些人拿著高壓彩帶四處亂噴,其他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拉拉炮,這就是剛剛那些爆炸聲的來源吧。

再轉回男人的方向,他已順著剛剛綁鞋帶的蹲姿,將右腳向前踏,左膝著地,形成了半跪的姿態,舉著一個深藍色天鵝絨滾金邊的小盒子,盒子是開著的,裡面放著一只銀色鑽台鑲上碎鑽的戒指。

她身後的人慢慢走近,然後包圍住他們兩個人,停住了一直以來的喧鬧,突然間變得好安靜。

「嫁給我吧。」男人仰頭看著她的臉,開口說。


小學的時候,她的功課並不好,雖然父母總是會盯著她做功課,但是她總是靜不下心來把注意力放在書本上,只要父母一不注意,就會偷偷跑到客廳去打開電視機,被抓到後當然免不了一頓罵。

有一次家裡的電視壞掉了,雖然那天晚上父母都有事出門去,沒人盯著她做功課,但是也沒什麼事情好做,只好反覆讀著課本上的字,習題也做過一遍又一遍。

隔週的一次隨堂考試,剛好範圍就是那天因為無聊而做了好幾次的習題,又剛好那天班上的第一名失常錯了一題,班上的第二名生病請假,就在這樣的巧合之下,她意外成了班上唯一滿分的學生。

老師把她叫上講台,接受全班的掌聲,她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自己,所有的人都為了她鼓掌,站在講台上的她,是這間教室裡的主角,其他人都只是為了她而存在的配角。

雖然只是幾秒鐘的時間,但她享受著這種被眾人擁戴的感覺,而且愛上了它;從此,她的成績突飛猛進,在班上總是排第一,只是為了能享受上台領獎的感覺。

也因為成績好的關係,校內校外大大小小的比賽,老師也喜歡派她去參加,而她也總是很認真地準備,如果頒獎台能容納三個人,她就一定要拿到前三名,若只有第一名能上台領獎,就一定要得到冠軍。

大小比賽的獎狀獎盃,母親總是很小心地收藏展示,但她對那些東西卻不屑一顧,對她而言,領獎時那種被全場的人祝賀,仿佛自己是在世界中心的那個感覺,才是這些獎最大的價值。

就這樣,從小學、國中至到高中,她一直維持著很好的成績,也總是在校維持著很高的知名度,加上長得也不差,所以從國中開始就不斷有人追求,只是她從沒動過心。

上大學那年,她以填寫父母希望她唸的校系為條件,向父母要了一次宴會,祝賀她考上大學的宴會;那天晚上,所有到場的人,不管是親戚還是以前的同學,每個人進到會場的第一件事,一定是先找她說聲恭喜,所以她面對了很多人,說了很多話,站著的時間比坐著多,連飯都沒辦法好好地吃上兩口。

但是她很開心,因為這些人是為了她而來的。

她的初戀,是在大二那一年,對象是修同一門選修課的外系學長,跟過去的追求者相比,這個學長實在也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,長得很普通,騎著一台破摩托車,平常就是到處遊山玩水,到了期末考再花個一兩個禮拜把所有科目都拚及格。

只是在那一年的校慶演唱會上,學長帶著他擔任主唱的樂團,在唱完第一首慢歌後,在舞台上,用麥克風,對著全場的人向她告白,之後她就被拱上台,在和著鼓掌的「在一起」呼喊聲中,接受了學長的告白。

與其說是對學長動心,不如說她是被這樣一個「身為全場目光焦點」的場面給打動了。

不過初戀並沒有維持太久,兩個月後她生日,學長訂了很貴的法國餐廳,帶著她兩個人去慶祝生日,因為只有兩個人,所以她連菜單都還沒翻開就生氣走人了,兩人也就這樣分手。

之後交往的幾個男友,告白秀也一個比一個盛大,最誇張的,應該是用電影院的預告片時間,播放自己錄製的告白影片的那個傢伙了吧。

比較起來,現在這個男友的方法就普通許多。

他是現在同事以前的同學,因為出去玩過幾次而熟了起來。

那天他們約在一家餐廳,已經過了用餐時間,餐廳裡原本滿座的客人已陸續離開。

她已經坐在位子上等了二十分鐘,雖然剛剛才接到電話,說會晚一點點到,但是肚子早已經很餓了,又空等這麼長的時間,早就有些不耐煩了。

正準備拎起包包離開,不再等下去的時候,一個服務生走了過來,用親切的職業笑容看著她,在桌上放下了一朵紅色的玫瑰,然後退到一旁,她這才注意到,店裡的服務生正一個個都朝這方向走來,每個人都在她桌上放下一朵玫瑰,然後退到一旁去。

這時候男主角手上也拿著一朵玫瑰走進店裡,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,將桌上的玫瑰連同手上那朵,束成一束遞給她:「九朵攻瑰,希望我們能長長久久,跟我在一起吧。」


所有的人都安靜地等著她的答案,嫁?不嫁?

讓我多想幾分鐘吧,她心裡想著,或許幾天,還是幾個月。

她現在只想專心沈醉在這種眾星拱月的氣氛裡,不要不答應他的求婚呢,再說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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