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就這麼半年,半年後,等我回來,我就再也不離開你了,好嗎?」
聲音剛落下,她的臉又糾成一團,眼淚再度落下。
「就這樣囉,我們約定好了,」我硬抓起了她的手,把我們兩個的手指勾在一起,「你累了,晚上早點睡哦。」
然後,我放開她的手,轉過頭就走,快步離開了她家的巷子。
這樣離開很無情嗎?是啊,我也這麼覺得,只是我強忍住的,不想讓她看見的眼淚,就要撐開我的眼皮逃了出來。
台北街頭,深夜,路上只剩零星來往的幾台車,偶而見得到落單的路人,我摀著臉,在這樣的街上快步走著,雙手遮住的是早已經崩潰的淚,及一個著西裝的大男人,正在哭泣的臉。
我們相識在兩年前,她是學生,而我是個普通的上班族,因為沒有業績壓力,沒有應酬,生活十分規律。因為兩個人的作息時間相近,所以在一起的時間當然就多了,平常下班後,我們常會一起吃晚餐,她在課業上的壓力比較小的時候,還會一起去逛逛街,或到處去走走,只要有機會,假日也常常一起出遊,就像許多情侶一樣,我們總是形影不離地黏在一起。
因為平常相處的時間多,所以當她與朋友有約,或是課業上忙不過來的時候,我也不會綁著她,要求她要陪我,有時假日我想陪陪家人,她也不會介意,兩年來,除了幾次因為談論話題的關係,意見不合所起的小爭執外,我們完全沒有吵過架。我們的感情就是這麼好,好到令人嫉妒,好到我有時還會有「我們會這樣永遠甜蜜地過下去」的天真想法。
公司想在海外設據點,需要一些人先過去進行籌備的工作,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,我這個辛苦多年卻還停在基層職員階段的,竟然在這次的計畫中被選中,從明天起,連續半年,我將要離開台灣。我也曾想過要回絕這份工作,但公司的態度似乎不容許任何人有意見,雖然這麼做將會與她暫時告別,但比起冒著丟掉工作的危險,我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。
所以在決定出國到出發的這一個月間,我們更是儘可能地膩在一起,她把所有朋友聚會全都推掉,我也將所有的假日都安排給她了。
經過一夜的休息,我起了個大早,用最悠閒的步調沖了杯咖啡,讀讀報,帶著行李準備向機場出發。
我刻意不去想她的事,我要儘力保持自己精神的清醒,不願意再讓自己掉進昨夜那種傷心的情緒。
所以,我沒有告訴她班機的時間,甚至也沒有告訴她我所搭的航空公司,但是,我還是看到了她,就在機場的大廳,她穿了一件白洋裝,童話故事裡的公主才會穿的那種,戴了一頂白色的帽子,撐了一把白色帶蕾絲邊的陽傘。一付很誇張的裝扮,誇張到很容易讓人注意到,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,所以即使來往的人那麼多,我還是能看到她。
我走向她,她也看到了我,拿出了一個粉紅色的信封交給我,然後收起了傘,什麼話都沒說,快跑著離開。
一直到飛機起飛後我才打開信封,因為我深怕信的內容會害我捨不得離開。米白色的淡灰色橫格信紙上,只寫了一句話:
「飛翔的魔法太難,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學得會,但我希望半年以後,你能學會許多讓我幸福的魔法。」